长城作为中国古代的军事防御工程已有两千多年的历史，它经历过无数的血雨腥风。如今，古老城墙上，累累弹孔依稀可见，昭示着它见证的并不遥远的滚滚硝烟。

△八路军欢呼东团堡战斗胜利的旧址。张保田/摄

“1933年在喜峰口（唐山市迁西县境内）爆发的长城抗战，取得了自‘九一八’事变以来的首次大捷，国民革命军第29军用大刀砍出了中国军队的威风，并诞生了著名抗战歌曲《大刀进行曲》。”中国长城学会理事、抗日战争史学专家张保田自2001年开始便寻找老照片中的长城原址，截至目前已拍摄对比照片1500组左右，与抗战有关的约200幅，大多集中在河北。

9月3日，是中国人民抗日战争胜利纪念日，张保田说，整理回顾这些照片，看着黑白影像中记录的英烈们为国家为民族而战的壮举，缅怀与警醒不禁在心中弥漫……

△历史照片：八路军欢呼东团堡战斗胜利。沙飞/摄

长城烽烟起，大刀砍鬼子

长城抗战起于1933年3月9日的喜峰口。看着“29军大刀队奋勇杀敌”的旧照，历史的硝烟仿佛在昨日。

1933年上半年，已经侵占中国东北的日本关东军图谋扩大侵华战争，在河北省东部从山海关到古北口长城沿线各主要关口发起攻击，中国军队在冀东长城沿线奋起反击，尤以国民革命军第29军大刀杀敌闻名于世，史称“长城抗战”。

张保田介绍，在长城抗战中，国民革命军第29军赶到前线时，长城重要关口喜峰口已被日军侵占。29军立即组织了大刀队，当地老乡自告奋勇担任向导。大刀队兵分两路，东出铁门关，西出潘家峪，夜袭侵华日军。

侵华日军在喜峰口受挫，遂改变方向，妄图偷袭喜峰口西另一处长城关口罗文峪。1933年3月16日至18日，29军守军与来犯日军血战3天，毙伤日伪3000余人，大大挫败日伪军。

长城抗战期间，上海的俞佑世医师到前线救护伤员，他直接深入罗文峪抗战前线，拍摄了“29军大刀队奋勇杀敌”的历史瞬间，真实生动地记录了中国军人在长城上奋勇杀敌的场景。

在罗文峪战斗中，29军牺牲1700名官兵，大部分阵亡官兵安葬于遵化市石门镇长城抗战烈士陵园。八十多年过去了，陵园里还保留着三位29军军官和十多位阵亡士兵的墓碑。

在寻找老照片中长城原址的同时，张保田还和众多志愿者一起，为牺牲的官兵寻找家乡和亲人。

“2011年，我们在邯郸市临漳县东烟落寨村找到了张烈光烈士的亲属。当时，张烈光的弟媳妇已86岁高龄，得知张烈光的消息后百感交集。”张保田说，2011年6月1日，张烈光的侄子、侄媳、侄孙前往陵园扫墓。

墙头战旗飞，忠骨埋他乡

寻找老照片中的长城原址，并不都是一帆风顺的。

2001年国庆期间，张保田在保定市涞源县文史展览室看到一幅泛黄的老照片。照片中，雄伟的长城敌楼巍然耸立，战旗在长城墙头飘扬，八路军战士振臂举枪，呐喊欢呼。照片说明这样写道：“攻克东团堡后，我军战士在古城堡上大呼胜利。”

“东团堡”是涞源县的一个乡，当地并没有长城，那照片中的长城敌楼究竟在哪里？张保田的考证工作从抗日战争中的东团堡战斗开始。

1937年末，八路军创建了晋察冀根据地，坚持抗战，给日本侵略者以沉重打击。1940年9月下旬，晋察冀军区一分区部队执行八路军总部命令，发起“百团大战第二阶段涞（源）灵（丘）战役”，向涞源县境内的侵华日军发起全面进攻。

在涞灵战役后期，东团堡战斗最为惨烈，这场战斗激战四天，侵华日军全数被歼。东团堡战斗胜利后，八路军战地记者、著名摄影家沙飞拍摄了八路军战士在长城敌楼上振臂举枪、欢呼胜利的照片。

经过近两年的搜寻，在众多长城志愿者的努力下，张保田确认，照片中的敌楼在涞源县宁静庵长城上。可是，宁静庵与东团堡相距40公里，为何在宁静庵长城上拍摄的照片用了“东团堡”这个地名呢？

原来在涞灵战役中，八路军晋察冀军区一分区司令员杨成武的前线指挥所就设在宁静庵长城上，所以当东团堡战斗胜利的消息传到位于宁静庵长城的指挥所时，战士们当即在宁静庵长城上欢呼胜利。

“东团堡战斗中，212位八路军官兵牺牲，其中留下姓名的只有三位：十二连班长王国庆、排长于勇和团总支书记杨志德。”2013年清明节过后，张保田的手机收到一条短信，“王国庆烈士的女儿王淑琴看到我发在微博中的文章，知道了自己父亲的下落。”

王国庆烈士是河北省易县紫荆关镇南款村人，在东团堡战斗中，他身背20颗手榴弹登上云梯去爆破日军的碉堡，不幸被敌人的子弹击中，壮烈牺牲。那一年，他的女儿王淑琴刚满5岁……

同一个村庄，同一段长城

1937年7月7日，侵华日军制造了卢沟桥事变，发动了蓄谋已久的全面侵华战争。侵华日军分别沿津浦线（天津至浦口）、平汉线（北平到汉口）和平绥线（北平到绥远）三条铁路干线发动全面进攻。

沿平绥线向张家口、大同、绥远方向攻击的日军，妄图经过居庸关和八达岭占领宣化、张家口继续西进。中国军队顽强反击，直到8月下旬，侵华日军也没能越过居庸关。

侵华日军久攻居庸关不下，便派出一支部队偷袭居庸关以西60多公里处的怀来县水头村。由于情报工作欠缺，水头村没有中国军队驻守，侵华日军偷袭得手。侵华日军越过长城时，还装模作样地拍了一张照片，并将照片的拍摄地点造假标注为“居庸关长城”。

在侵华日军偷袭水头村之后仅半年，1938年春天，八路军晋察冀军区部队就出紫荆关，过野三坡，收复失地，创建以斋堂川为中心的平西抗日根据地，成立抗日联合政府。

时光流转，到1945年8月，中国人民抗日战争胜利在即。当年8月12日，朱德发布命令，令晋察冀军区所属各部由河北、察哈尔等地出发，向东北挺进，收复国土。著名摄影家罗光达的作品“坚持在长城内外的八路军，向热河、辽宁、吉林挺进”，记录了八路军由曾被侵华日军偷袭的水头村出发，越过长城深入敌后打击日本侵略者的场景。

讲述着影像中记录的一幕幕历史瞬间，张保田感慨道，从1937年8月到1945年8月，在怀来县水头村的同一地点，同一段长城见证了中国军民抗击日寇的艰苦卓绝的斗争。

“长城是中华民族不屈精神的象征，特别是当中华民族遭受外来侵略的危难时刻，长城鼓舞着无数爱国志士为民族生存和解放而战斗。”张保田说，他复拍这些老照片并寻找照片中的长城原址，也是为了呼吁长城保护，“我们应该让长城成为一座岿然不倒的历史坐标，与中华民族抵御外辱的精神一同长存。”

（燕赵都市报 文/记者 刘岚 图/张保田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