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为“地平线孵化器”第 ④ 篇原创作品
在漫长的网络世界里，杀马特文化昙花一现。然而，就在其数十年的发展历程里，演绎了一种亚文化完整的发展轨迹：发端、积累→矛盾、分裂→反制、溃败。
在最为兴盛的时候，杀马特成员遍布各个城市，以至于几乎所有的80后、90后甚至是00后都对其耳熟能详。与此同时，它滋生了“杀马特经济”：无数杀马特的领袖们从中赚的盆满钵盈，背后涌动着数以万计的资金流。
最终，资本的介入让一些杀马特的追随者们感到失望：他们希望在这里找到精神的皈依、在网络世界里寻求某种惺惺相惜的共同感，最终的结果却是成为了其他人牟利的工具。于是，那些对现实感到失望的杀马特奔向了他们精神的桃花源——瞳祭阁，至此，杀马特实现了一个饶有意味的分流。
此前，它号称网络第一家族，此后，它经历了全民反杀马特运动，几近分崩离析。
我试图为杀马特修史，讲述这一段可能被大多数人忽略的故事。
——地平线·卫潇雨
杀马特的毁灭：
权力、金钱与年少轻狂的游戏
文︱卫潇雨
来源︱地平线（ID：dpx-nonfiction）
我试着在搜狗搜索上以“杀马特创始人”为关键词检索，得到了17672条结果。仅仅在第一页，就出现了九个与之相关联的名字：顾立业、罗福兴、安子轩、李凯、泪彪、雅强、杨泽熙、孽子星、钢钢。在豆瓣、搜狗百科、搜狗搜搜、腾讯微博、百度贴吧、天涯问答、搜狗视频和优酷，他们或是被网友描述为杀马特创始人，或是自己以创始人的身份发布内容。
搜索结果翻到了第五页便出现了大量的重复，最终我得到了总计16个名字，他们都可能是杀马特的创始人。
大约一个月以前，我开始着手寻找他们，试图以此切入，梳理杀马特亚文化的发展轨迹。而正是在寻找的过程中，我接触到了杀马特背后更沉重的部分：权力和利益成为了夸张外形之下涌动的暗流，最终，商业化摧毁了他们。
杀马特创始人之争
杀马特啊楠和言凯向我推荐了一位他们“认定”的创始人——李小凯。我向啊楠追问，为什么确定李小凯是创始人，啊楠要我“去看看人家的留言板”——李小凯的QQ空间有3130多万的访问量，单单是空间留言就有115多万条，他最近的一条说说有一万多浏览量，312人为他点了赞。
然而，技术手段分析得知，其中很大一部分可能源于留言机器或是互刷留言，相似的一条留言曾经连续出现了一百多次、填补了十几页。
除了李小凯，还有两位也被许多人认定了是杀马特的创始人：安子轩、罗福兴。
杀马特们相信他们就是创始人的理由同样简单：
安子轩曾经两次登上过央视的新闻，在与杀马特有关的新闻中，他被当做了公认的创始人，然而我并没有找到这两条传说中的新闻，与安子轩相关的视频搜索被大量色情网站攻占。
罗福兴有自己的百度百科，在那个页面上，他被描述为“杀马特的创始人……把中国另类视觉推向了潮流的顶峰”。然而，百度词条开放给网友编辑，百度并不为每一个词条的准确性负责。
这三个公认的创始人彼此矛盾，又没有一个足够置信的说法。
没有人能说清楚，是谁最先把自己称为“杀马特”的，而这种造型奇特的亚文化又如何吸引了最初的一批坚实拥趸。好像就在一夜之间，大街小巷上出现了许许多多这样的年轻人——他们顶着爆炸头、穿着低裆裤招摇过市。
关于杀马特的起源同样众说纷纭。在知乎上，有人坚信它源于日本的视觉系，也有人声称中国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小伙子是其创始人，还有人觉得它发端于越南一个女歌手、漂洋过海传来了中国。
似乎，杀马特的形成至今仍旧是个迷，人们只知道它存在过、兴盛过、现在几乎消失了。
我对李小凯穷追不舍，连着一个星期，我在QQ上反复问他“在吗，”没有收到任何回复。啊楠指出，李凯、战凯、泪凯都是他曾经用过的名称（早期的杀马特往往以“泪X”来取名）。啊楠还告诉我，真正的创始人李小凯名声并不好，曾经许多次涉及到了骗钱的风波里。
我找到了另一个“创始人”安子轩。在确认了我的文章可能给他带来足够的传播以后，他和我讲述了自己创办杀马特的故事。
安子轩
2000年，那时候安子轩还不到十岁。他看了一部电影，在影片里，年轻人组建了自己的乐队，克服了许多困难之后终于实现了自己的音乐梦想。这是一个励志的故事，但是对安子轩来说，最吸引他的还是那些年轻人的打扮——五颜六色的头发、夸张的耳钉造型、手上的圆形装饰品和个性的衣服。
这部电影成为了安子轩创办杀马特的灵感来源，他联系了自己的四个朋友，年纪最小的不到10岁，年纪最大的13岁。五个人组建成了团队，成为了最早的一批杀马特。上小学的安子轩白天上课、晚上回到家就上网——爸爸妈妈很早就出去打工了，奶奶不管他上网。他就这样在网上发帖子给自己增加人气，在淘宝上买了很多账号，混迹在各大贴吧、论坛和门户网站里，宣传杀马特的文化，发自己的照片和QQ号，吸引越来越多的人加好友交流。
更多的时候，他们在自己的空间刷浏览量，打开、关闭、打开、关闭，每一次点开，在最近访客那里，数字会往上跳动一个。他们也热衷于“互踩”，互相在对方的QQ空间留言、评论，一晚上能留言几百条，空间的热度也就上去了。或者去百度知道自问自答，“安子轩是谁？”“安子轩是杀马特创始人……”
上网成了五个创始人每天的活动。上学的时候，八点钟就开始上网，一直上到夜里一点多；如果不上学，一天一夜都要耗在网上，第二天再去上学。“坚持自己的梦想是这样的，”安子轩说，这样的日子他坚持了两年，终于，2004年，杀马特火了。
同一年，李小凯刚刚12岁，已是一个网络“常客”。他沉迷于游戏《传奇》，当时游戏里的一个公会成为了“杀马特”的雏形，李小凯声称他在2005年3月正式提出杀马特的概念（这与安子轩“2004年，杀马特已经火了”相矛盾，也不被其他创始人承认），创立了四个QQ黑群（未进行实名登记的普通群），通过在QQ群和个人QQ空间宣传，逐渐有了知名度、吸引了一批忠实拥趸。
李小凯
而杀马特妖泪相信，安子轩才是真正的杀马特创始人。2004年，以杨子浩为首的3000多个杀马特一起造反，把公认的创始人安子轩赶出了家族，推选李小凯作为掌门人。此后，安子轩本人的身份迷雾重重，在网络上有大批冒充者。在安子轩的百度贴吧里，数十人声称自己是创办了杀马特的那个安子轩。
李小凯对安子轩的评价是，“他会玩百度，修改了词条，在百度自问自答说自己是创始”，但是他相信，真正的杀马特“知道创始人是谁”。
不过，杀马特尹刚强则认为，杀马特没有创始人，只是一种模仿非主流的表现。他曾听说过安子轩和李小凯都自称为创始人，但是“杀马特1999年开始流行。他们现在也就是25岁的人。那时候他们才多大？一个几岁的小孩子说自己是杀马特创始人，你信吗？”
也许，杀马特并不存在一个客观上的创始人，他们的讲述最终汇合到了一起：以QQ为基础，QQ群为联络方式建立起来的网络社群组织。也许，在这个组织形成过程中的每一个人都有着某种“创始人”的错觉，但是追根溯源，又不能为他们正名。
总之，杀马特就这样产生了。
极盛时期：催生商业小帝国
2000年以后，国内正处互联网的洪荒年代，网民口味猎奇，越是夸张的外形越是能够引人注目，越是出位的言论越是能够广泛传播。2004年，芙蓉姐姐在清华大学BBS上发帖，展现自己的“S形身材”，因此一炮而红，连续3年成为百度搜索风云榜冠军。因此，外形夸张、行为异类的杀马特像滚雪球一样的迅速发展壮大，加上其借助QQ群的推波助澜，杀马特顺利打破了地理区隔，实现了完完全全的互联网交流，成为了“互联网第一家族”。
2005年，安子轩没再读小学，在一家发廊打工，他终于成了自己梦寐以求的网络红人，很多人专程找到他拍合照，也有人想认他做师傅，学着怎么打扮自己。
2006年，16岁的“创始人”罗福兴创建了杀马特的一大“家族”——血魔妖。而后，他开始鼓动群里的人“出去”，这些人随后以杀马特的名义建立起了更多的QQ群，发展起了更多的支系家族，笼络了大批追随者。
罗福兴
以家族为单位，杀马特们拍大量“造型夸张的照片”，然后在上面统一写着“杀马特”的大字体和家族QQ群号码，在贴吧、微博等社交网络上大量发帖，一段时间内几乎刷屏式扩散传播，这时大量的人主动加入了这一造型奇特夸张、标榜极致个性的群体，又成为了新一轮刷屏大军。
杀马特不才公子介绍说，单单是在百度上，杀马特就有着每天过千次的搜索；罗福兴声称自己的新闻热点在四大门户网站传了个遍；人气最高的时候，安子轩的QQ空间一天就有十二万浏览量，他还参加了“长城杯新秀选拔赛”，160多万人给他投了票——不过，网络上并没有留下这个比赛的痕迹。
在执掌杀马特后，李小凯的QQ资料下面是一个银行账户，而日常的QQ心情也总是各种广告。他在QQ空间卖东西，不允许别人讨价还价，甚至号称对外收徒培训。杀马特阿鹏说，他看见李凯的QQ签名里面可以刷空间热度：一千个赞、一万条留言、一千条日志评论，这些都是十块钱。李小凯表示还能够帮杀马特刷钻，十块钱什么钻都有了。钻也是QQ中一种虚拟的身份符号，特定的钻支持一些VIP服务。
不同于之前的创始人，罗福兴认为，自己创造的杀马特是2.0，而非主流则是1.0。“非主流是一盘散沙，但是杀马特不一样，必要的时候，杀马特能很快组织起来，”家族就是杀马特形成组织的方式，也是他管理的方式。
罗福兴的生意链条和规则比李小凯更加成体系。他手下曾有几百个“核心成员”，他们共有一个QQ群。罗福兴执管核心成员，这几百个核心成员再去管理几千个家族的负责人。核心成员内部利益共享。
罗福兴举例说，他的微博发布一条广告，结果是：1——300——1000——10000——1000000。
这一串数字的意义是，“1”代表罗福兴本人发布的微博，之后，“300”代表核心成员帮忙转发，“1000”、“10000”、“1000000”则是其他人看到后的主动转发。在这一过程中，罗福兴可以收获3000元的广告费，而300个核心成员则各收获100元，如果完成了广告文案撰写，则有400元额外的文案费。至于主动转发的则没有利益分成。
2008年到2014年的6年间，他持续打广告，赚了十几万元。
同时，在这一过程里，罗福兴的微博粉丝出现了暴涨，2008年到2011年，杀马特正蓬勃发展，对于杀马特充满了好奇的人们涌入了他的微博，希望借此了解杀马特。在最火的时候，罗福兴的微博粉丝达到了20万。
除了微博广告，杀马特核心成员间还有许多的利益来源，“就这破网站收费还要200”。罗福兴说的“破网站”指的是“杀马特520”网站，这是第一个杀马特在QQ群之外的网络聚集地，每天引起数万次的访问。
而网站的一项功能便是杀马特人气排行榜，在网站上，会定期评选、展示入选“人气”杀马特者的QQ资料及空间，供大量的杀马特入门者瞻仰、学习，而能够进入杀马特排行榜，也成了群体内部的一种极大的认同感来源。
“200”指的则是杀马特人气排行榜的收费，200块钱可以保证在排行榜居于前100名，持续一年时间。那时候，许多“想红想疯了”的杀马特纷纷掏了腰包。
权力、利益与反戈——家族分裂
杀马特啊楠所说的“那次风波”可能是杀马特群体内部最大的一次争端，也是杀马特极盛而衰的转折点。
在李小凯执掌杀马特后，林林是家族的代言人。自称是杀马特嗜血系创始人的泪俊讲述，李小凯是杀马特的总创始人，之后则由一些成员单独创立了支系，创立支系的过程涉及到了许多金钱交易——那时候开红群（类似于vip群）还需要Q币。而在很多支系建立发展之后，李小凯却剥夺了这些支系初始创始人的权力，更换了新的创始人。
于是，一些杀马特开始质疑李小凯利用杀马特赚钱了：杀马特家族高层更迭频繁，怀疑出卖了管理人的职位。泪俊便是此时提出对李小凯的质疑。
其中，有一个被称为“狐妖”的人，曾经为了开红群一次性贡献了800Q币，折合人民币800元，不过最终，李小凯更换了新的管理者。泪俊质问他，“你还有良心么？”
泪俊不满李小凯的管理，并且认为正是因为他，杀马特开始分崩离析。
在质疑之下，李小凯指出这其实是杀马特第一批高官林林的责任。李小凯说，林林得到了他的QQ密码，在QQ号上和人聊天、向人骗钱，往往以出售家族管理层位置、出卖股权等方式，和人拿了钱，最终却没有了下文。于是，对方赔了钱还没能得到职位，把林林当做了李小凯，这才有了他出售家族领导人的风波。
李小凯的说法又引起了林林的不满。2009年，林林带走了一批杀马特的核心骨干——他们对李小凯管理下的杀马特充满了失望。最终，以林林等三位曾经的杀马特为核心，建立了新的组织——瞳祭阁，这也成为了杀马特们精神的桃花源。
这是杀马特历史上一次饶有意味的分裂，瞳祭阁把“稳定、长久”写在了自己家族的宣言中，仿佛是对杀马特一种隐晦的讽刺。此前，杀马特经历了极盛，而此后，杀马特开始露出了盛而转衰的苗头。
在这个故事里，李小凯亲自创立了杀马特，最终又亲自毁掉了它。
我数次在网络上向李小凯打招呼后，有一天，李小凯忽然回复了一个“在”。我马上回复，他确认了自己是创始人，当我再问到上述林林与泪俊的事件，李小凯沉默了27分钟后回复了一个“恩”，之后，他的QQ头像再也没有跳动过。一位杀马特胡宇声称自己知道这次争议，并且他相信李小凯是被冤枉的。胡宇做了将近十年的杀马特，几乎是跟着它一起成长。
而同样的分裂也在罗福兴管理下的杀马特中出现。罗福兴和数百核心管理层在一个QQ群，有次，一个人声称愿意跟着罗福兴，并且得到了群管理员的职位，然而在成为管理员后，他把全部人都踢出群了，这个杀马特核心群就此解散。最后，管理依旧要靠罗福兴和每个人单独交流。
2011年，罗福兴提拔了顾立业为副创始人。他说，那时候顾立业在杀马特家族的贴吧关注上万，每天活跃度不低于一千，而在拥有了杀马特副创始人的名声后，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罗福兴给他发了帖子，放在贴吧置顶，让所有的杀马特都能看到，也正是这一举动引起了许多人的不满——在罗福兴编织的利益图谱中，副创始人职位携带的利益太多了。
顾立业
利益的争端使得杀马特内部出现了矛盾，顾立业被确认为副创始人则让矛盾进一步激化，最终，大量的人开始“出走”，各做各的，并且纷纷自称为创始人，2010年，出现了创始人的井喷。“有些人只要有一批成员就可以自封创始人，根本阻止不了他们发展，所以只有任其发展。”罗福兴也不想管了。
在那场“家族内部”纷争之后，李小凯陷入了另一种争端之中：许多人质疑他骗钱——他在的QQ空间卖的东西被指不值定价；他对外收徒培训，被指收了钱，拉了QQ群，却在里面长久隐身，一句话都没有说过；他在网址销售的“刷钻”收了钱却没有服务，等买的人从网站下来，QQ已经被盗号了，里面的Q币瞬间清零。
另一位杀马特皇甫圣颖专门给自己注册了一个新的百度ID，名字就叫“封杀李凯狗”。
不过，这些骗钱的风波在杀马特内部并没有引起很大的震荡，李小凯则对之感到不屑。他声称这些都是其他假冒创始人的诬陷，“我们挂空间连接（链接）一个月都是一俩万，这才几个钱？”
李小凯的空间至今都有源源不断的广告。但这样依靠对QQ空间好友、访客的欺骗式盈利，最终导致了越来越多人的怨念。杀马特的官方外交官琦木证实，杀马特其实有自己的资金，按照股东投资、分配股权的方式进行，整体的资金规模只有李小凯一个人知道。
钱，成为了杀马特夸张外形下涌动的暗流，组织扩大化过程中，利益进入组织，杀马特的发展史也是其成功变现史。资本的触角深入了这种亚文化，一点一点挠它的痒痒，最终，导致这种亚文化分崩离析。
溃败：全民反杀马特的狂欢
2009年，杀马特已经陆陆续续出走了许多人。他们依旧以家族的形式结合在一起，曾经，“家族”是杀马特内部的概念，如今他们依旧分属于家族，只是不再是“杀家人”了，自称网络家族。
残血家族就是其中一支分出去重新发展的家族。
安子轩说，他们也喜欢颓废风格的装扮，不过他们奉ck沉珂（网络红人，说唱歌手）为精神教主，喜欢自残、吸毒等身体虐待行为，与杀马特明亮颜色的爆炸头格格不入。
然而，罗福兴却声称残血家族由一群“精英”构成，他们往往掌握更好的网络技术，利用杀马特成员个性的图片做主页、LED闪屏、广告闪图等。曾经罗福兴想过和他们合并，利用残血家族的技术和杀马特家族的个性图片做成QQ空间的模板，去网站下载的时候，一部分免费，一部分收费。
罗福兴觉得这是个双赢的好方法，杀马特拿了模板装扮空间，残血拿了钱，最终，他自己收获了好名声。不过，二者合并没几个月就分道扬镳了——双方都并不喜欢这种合作。
罗福兴
2009年，杀马特在网络上已经拥有了极高的知名度，借助于互联网的发展，大量的网民在QQ、论坛、百度上看到了杀马特的照片，其中，一部分尚且年幼的小学生、初中生加入了杀马特，追求夸张的个人表达。
也正是这些最新加入的杀马特引起了争端。在杀马特内部，许多人甚至自身就不接受这样的装扮，几位传说中的“创始人”在那时还都留过寸头，即便是刻意做造型，也很少把红的绿的染料倒在自己头上。
而网络上更多人开始批判他们，说他们是脑残、傻帽特，与之风格相似的非主流则被称为肥猪流。因此，残血家族发起的反杀马特运动吸引了大量网民的加入，最终几乎成为了一场全民的狂欢。
“姿庸爽全”曾经参加过自己学校组织的反杀马特运动，2009年，同学告诉他一起去打人，于是他们十几个人把全校的非主流、杀马特打了个遍。在那场战役里，有的牙被打掉了，有的下巴被打断，有的头发被烧毁，还有人甚至断了骨头、插进了肺里，当场流了满地的血……救护车来了以后带走了被打伤的人，有两个伤者一直抢救到第二天才脱离危险。
这场战役后，参战的十几个学生被告上了法院，最终有几位被学校劝退。不过他们依旧感到骄傲——从此学校里再也没有非主流、杀马特了。
另一位网友介绍，自己学校有专门的反杀组织，他们下课就站在走廊上，到处瞭望，看有没有什么杀马特在学校，发现了就是暴打一顿。虽然不至于打死打残，但是因此，学校里也没有同学敢打扮的像杀马特了。
还有人说，他在老家看到过几个年轻人学着杀马特的造型：吊裆裤、爆炸头，他和几个朋友直接把那几个“2逼”年轻人丢进了垃圾堆里，此后再见到杀马特，也不打骂，上前就脱裤子，见一个、脱一个。
这些普通人，在面对杀马特时毫无理由地释放着他们的暴戾。
与此同时，对于杀马特创始人的质问和攻击也开始上演，一年之后的罗福兴在回忆起这件对他来说造成了毁灭性打击的事情之时，还会感慨，“成也网络，败也网络”。
当时的具体情况难以还原，全民反杀运动的结果是，罗福兴从社交网络上退出，而据传闻，安子轩的QQ号被封杀，不过后来他声称自己只是短暂消失。
“如今千夫所指，难道当年我真的错了？”这是一年后的罗福兴发出的追问。
但是没有人能够做出解答。
经历了这场全民反杀的事件之后，杀马特群体一度分崩离析。在此之前，杀马特在网络上拥有着几十个规模巨大的家族，成员间等级分明，以“树立杀家声名”为共同的追求，他们有着严明的纪律和管理，常常以网络交流带动现实聚会。
在此之后，杀马特的帝国实实在在的开始坍塌了：反杀运动之后，大量的杀马特退出了家族，这成为了杀马特的一次溃败。
除此之外，随着时间过去，原先的许多杀马特都长大了，生活的重压之下，他们剪掉了长发、脱下了挂着铆钉的低裆裤，开始成为一个规规矩矩的上班族。
李小凯
现在，李小凯在QQ空间招募女主播，还刷新着和顾客的聊天截图——他在做微商的生意。而QQ相册里，李小凯留了板寸，再也没有杀马特的造型了。如今，他看起来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除了在留言板里，常常有人告诉他，自己很怀念从前的生活。只是，这些留言并没有得到回复。
2014年的时候，杀马特安泽熙劝过安子轩，告诉他，大家都希望他能够复出。然而安子轩回复他，杀马特已经变了，不是他建立时候的样子了，“现在的杀马特一盘散沙的”。安泽熙又劝说他，“你一复出，他们都会回来的啊！”安子轩没有再说一句话。
在杀马特兴盛转衰败的数年后，再被问及对于杀马特的看法，罗福兴只简单地说，“可以理解，同样可以接受。”“80年代的双卡录音机和喇叭裤，是不是也是一种杀马特现象？时代在发展，这只是一种文化的一种变现。青春的激荡会随着岁月阅历的沉淀变得从容不迫，毕竟谁年轻的时候都屌过，非主流过。”
排版：韩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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树
洞
「你是怎样看杀马特的？」
作者简介
卫潇雨
籍籍无名的新闻学子，关注同样籍籍无名的普通人。心里一撮小火，身体离地半尺，不做蝼蚁不做神，做个写字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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